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单机搬砖人,右位就是我的命。很高兴认识你们

【五伏/宿伏】欲望(三十三)

* 就是说,私设是山群,一座又一座。


第三十三章,死亡合谋


诅咒之王的红眸里,突然短暂地涌起一股极为凶猛复杂的情绪,那之中掺着混浊的凶恶愠怒阴郁,仅仅在行走的光亮斜透进他的眼睛里时一闪而逝,快得像个错觉。

那一瞬间急剧的陌生感让伏黑惠怔住了。

他的动静停了下来。海胆状的发在空间介质的推拉下后知后觉地继续摆动,因挣扎而摇晃不止的衣袖直到半分钟过去才缓缓落回它们本该垂坠的位置。

他和宿傩悬浮于影子里的空间。

几乎没有质量轻薄如织的介质充盈在皮肤表层每一根微小的绒毛间,不时捕捉到从头顶上方跌进来的成批光子而熠闪不断,这和外面普通空间作了区别。

再没有人能比影法术师更熟悉这一切。

“你不是式神。”几分钟过去,伏黑惠干巴巴地给出专业人士的评价。

两面宿傩充耳不闻,只是盯着他一动不动,四只怪异的眼睛犹若被世间最精巧的工匠嵌上了红玉的浮雕,徒有令人心悸的色泽。巨型的魔神躯壳像一座古老的遗迹,压着外来者的肩,使得对方同他一起沉在这深深的影潭之底。

肩膀渗出淡淡的血丝,伏黑惠脸色愈发苍白,被外界遗弃的孤寂感压得他快喘不过气。

这时,擦过睫毛尖的位置陡然出现清澈的空间扭折,伏黑惠深绿色的虹膜上倒映出生命律动的线条,那么鲜活。那一块扭折的区域贴着脸呼啸而过,远离了他才辨清那是鱼形的轮廓。

如果此刻男孩愿意抬头,他会发现在他们头顶上方的位置正呈圆柱状盘旋着一批与环境颜色相近的影子游鱼。它们的存在把这片诡谲的空间变成了静谧悠远的深海,明亮的白昼越过它们云母片似的薄鳍,被滤成了一颗颗莹莹微光。

清澈的绿眼微微抖动,他感到亲近。却见魔神的手指弹了一下,伏黑惠听见噗得一声温吞的声响,死寂顷刻穿透了生命。

“弱小的东西。” 嫌它们碍眼了,魔神的嘴一张一合。

“它们在未来会成长,变得强大。” 伏黑惠的心跳也随着那一声消失了,他不赞同地皱眉。那是能够但还未被调伏的灵体,在两面宿傩一念之间,被从影法术的世界彻底抹去了。

闻言,男人不屑地讥笑。

随着这一声讥讽涌出喉腔,伏黑惠惊愕地抬头全身打了个冷战。就在刚刚,他感受到整个辽阔的空间进行了一次缓慢的膨胀与收缩,好像一团气状的庞然生物有意识地蹒跚学着两面宿傩的动作也嗤笑他,那么迟钝那么绵长。

“伏黑惠,你在那一头看见了什么?”

两面宿傩半垂眼睑,遮住一半红得渗人的眼。他从容地开始提及他曾送给伏黑惠的那一次死亡。将黑发少年从头到脚上下打量一番,四分之一的脸上刻有纵深的木质纹理也诡秘地浮动着。

看见了什么?伏黑惠的大脑不受控制地回访记录,越是回想恐惧越是掌控他绷紧的脖肌使之战栗,可他仍努力回想:那里有着截然不同的时间尺度,他连要掀开眼皮的意识都来不及产生就醒了。

掀起颤抖的牙关,伏黑惠竟感到懊恼:“五分钟太短了,什么也没看见。”

这是在责备自己没有留给他更多的时间品味死亡?

两面宿傩向来富于表情的脸上总算在本次会面中带了点满意,狭长的红眼下挤出浅淡的卧蚕。

“你和他分享此生,却与我共享死亡。”他轻声说。

死亡是这个世界系统的悖论,它的真实面貌在三维生物的尺度下既无法被证实,又无法被证伪。

而他们两个,曾一前一后地进入生者无回的死亡国度。伏黑惠只待了五分钟,他则被同命束缚拖进去在里头迷失了一个月。因为那些阴差阳错的事因,就因为他的一时兴起,他们竟意外携手一同窥见了吝啬的死神藏匿在生命围墙后边儿一丁点的秘密。实在有趣。

这是他们之间绕不开的话题。

“你需要我和我的咒术去研究将生命承载到无形之物上的方式。”伏黑惠好像感受不到肩膀上的痛楚了。

浮光在诅咒之王红色的眼珠上转了一圈,他慷慨地点点头。

“如果生命无需被禁锢在肉体之上,死亡就失去了入场券。很难再有他参与的机会。”伏黑惠的心跳加快。他想或许这样,死神都失去了评为神级的资格。

他喜欢伏黑惠的这个说法。诅咒之王挑起眉峰,另外两只巨型的手臂也伸过来从腰部至上包住了伏黑惠大半的身体,毫不意外看见伏黑惠涨红了脸。只是不知是因为他的动作还是少年自己嘴里说的话。

光所不及之处,翳影才是创世纪留给世界的本真。

伏黑惠那些小动物是孕育在影子里的生命,他不过拿来试试,于千万条时间流经的路径上设法找到一条巧妙的,绕过死神的屋檐。

别误会,这不过是诅咒之王用来打发数不尽的闲暇时光的一个小游戏罢了。

“这就是我找你的目的。”伏黑惠舔舔自己干燥的唇,那对祖母绿似的眼睛浸透在影子里也熠熠生辉。他问:

“如今束缚仍在生效,你准备怎么做?”

两面宿傩此刻呈现本尊的样貌,与黑衣黑发的少年有着极为悬殊的体型差距,他的四只手臂像一座盘虬的巨木缠在少年身上。

“开启调伏的,通通杀死。”不以为意地回答,他的声音也像古树掩藏在林海深处震颤的传响。

他留给伏黑惠的调伏机会还有两次。

既然伏黑惠那么大方地、坚定地、对后人充满期冀地把机会送了出去,那他就赋有道义地遵从游戏规则,一个一个虐杀然后理所应当地拿到这段契约允诺他的东西。

死亡本该是一次性的玩意,如今第二条束缚已经爆了。推进第一条对他而言又过于容易,他只需要等待。

两面宿傩已经开始心不在焉了。他的情绪令人捉摸不透毫无规律可言,像风暴降生一样来便没有征兆气势汹汹地倾轧而来,走也风卷残云地走。

“如果我说,我来加速契约执行的进程。”“哦?”

“两面宿傩,成为我的式神。”调伏并不一定要战胜不是吗。小小的伏黑惠调伏小玉犬的方式也并不是和毛茸茸的小狗滚在一起去揪它们圆滚滚的耳朵。

“伏黑惠,凭你,可驱使不了我。”地砖缝里的蚂蚁挥剑也指挥不了地砖之上宏伟教堂里寄宿的神灵,谁都一样。

“可在我短暂贫乏的生命里,至少我能限制一点让你不做什么。”

男人庞然如山一般的躯壳遭遇了地震似的抖动起来,他笑得整个空间都随他一起不断放缩,天崩地裂的像要随时坍塌一样。如果空间里存在主宰的力量,在这里,两面宿傩就是了。

“伏黑惠你真的想好了?完成了契约条件,死后你就是我的实验场!我会折磨你,践踏你,把你当作最廉价的物件放到桌上去和死神玩一场可有可无的游戏。”

诅咒之王的脸庞怪异地扭曲,亢奋至极的红眸亮晶晶的像这个昏暗的影子空间里灼热的太阳,他俯瞰眼前纤弱的小小生物。

少年低声笑了一声,他摇摇头。两面宿傩可吓不倒他。

“宿傩,我从来不知道诅咒之王竟是个真真正正的理想主义者。”伏黑惠在抿唇嘲讽他。

死亡是不可能参悟的。伏黑惠笃定如果伸手去触摸它的边界,只会在手指的皮肤上留下一层薄薄的潮湿的泥土,什么也得不到。

他坚定地站在生者这边,他不信死亡与永恒。

“那么成交,伏黑惠。”诅咒之王绅士地颔首,坚硬的粉褐色发丝随他的姿势有了生命般扬动,正如他炽热的构想。

“我们是合谋了。”

他们合谋人类史上一个终极性的问题,却在观念的本质上存有巨大分歧。


裹在身上犹如巨木的厚重手臂动了动,伏黑惠以为他会松开他,却不想男人把他一整个提了起来。两面宿傩的眼底卷起了急剧的致命的海啸,吞天噬地一如他此刻高昂的情绪,他想要做些什么。

于是男孩细长的身体被他提起来面对面搬到了自己的腿上。

这一刻,伏黑惠骨头从头顶往下每一寸都僵住了,被放上去的时候,人类布织的白色长袍可掩不住宿傩现在的健硕身体,有什么东西准确无误指着他。

当惊恐打翻了调出这双绿眸的染料盘,宿傩眯起眼,把轻飘飘的伏黑惠整个托起又沉沉往下撞。

一下。

两下。

三下。又沉又稳,空间都在荡。

伏黑惠的整个面容都在失调地颤动,他真的被当成了用来套弄的玩具。体内的咒力突然爆炸式的迸发帮他脱离了两面宿傩的控制。

太奇怪了,太奇怪了。身体下意识蜷缩一团捂着嘴伏黑惠吓坏了。先前谈判的镇定冷漠通通从那张漂亮的脸上消失殆尽。

他在做什么?他在做什么!伏黑惠连脑子都被撞晕了,股间一片又疼又麻。他们一个是人,一个是诅咒;一个咒术师,一个式神;明明他们之间没有…!明明什么都没有怎么能!多荒谬啊,第三下他甚至听见了两面宿傩沉闷的吐气声。

伏黑惠真的被吓坏了。

盯着脸色难看到极点抖个不停的人,宿傩的眼里闪过一丝自己都没察觉的可惜,如果伏黑惠没那么快反应过来,他或许可以。他保证第二下他就听见了伏黑惠的惊呼声。

“真的不想试试吗。”他的确是在询问。

此刻,两面宿傩已经麻木了千载光阴的人类情绪让他不能明白关于伏黑惠的一个简单问题:为什么非得是五条悟才行。

舌尖发麻尝不到任何味道,这滋味同那一日他亲吻伏黑惠的尸体一模一样。

伏黑惠嘴唇苍白,气急败坏地指着诅咒之王差点脱口而出毫无威慑力甚至可以变成引诱的警告,他们的视线撞在了一起。显然在这一刹那他们都想起了今日刚见面诅咒之王的那句“我想做的事,会让你成为第一个被式神上然后死在影子里的咒术师”。

竟然差点在无人能及的影海底下得到完美执行。

伏黑惠的腿发软,他逃也似的离开这里,背离沉静地坐在影子里的魔神向外界畅行的光芒奔去。暗红色的视线粘在他的背影上,两面宿傩默然放行。

沉寂了整整一刻钟。

宿傩发现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让他感到棘手。那东西曾数次闪现,每一次都亮晶晶地缠在伏黑惠的身上。

啧,也罢。

他闭上眼,听见顶上伏黑惠去往的地方浩浩荡荡的空气大潮吵吵闹闹地涌动。他已经得到了他一开始想要的,至于那些个落叶飞花、万头攒动的热闹他看的够多了,不属于他。

是的,不属于他,很久了。

这也是“诅咒之王”这个称号的由来。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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