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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伏/宿伏】欲望（完结）

最终章，人物真相

五条悟无声无息地消失了。

从叶尖染上枯黄的浅秋，过渡到风的边缘也生出尖锐的棱角透着刺进骨子里的凉寒，整整一个季度，伏黑惠不仅见不到人甚至再没能联系上他。棕色的切尔西靴尖部抵在地面上敲了敲，黑发少年魂不守舍地想，那一日缠绵的拥抱竟成了他们之间互不知晓的告别。

难受地抿起颜色浅淡的唇，他不禁反思：如果当时他没有松开环在五条老师脖子上的手，五条老师是不会走的。是的，这一点他很清楚，但他还是选择了懂事。他们之间总要有一个不那么任性，不是吗。

第不知道多少次敲开伊地知的门，两颊瘦削到凹陷的男人也依旧只是摊开双手摇摇头。

您到底去哪儿了？

伏黑惠无法对抗这种沮丧。 积压在身体里的那团厚雪越来越沉，好像气道呼出的每一口气都能吹出六角的碎冰来。牙齿艰涩地贴在一起磨了磨，他神情有些落寞地鞠了一躬：

“如果五条老师有消息了，还请您第一时间联系我。”

“伏黑少爷找五条少爷是有什么要紧的事吗？”伊地知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声音不自觉放轻了。

经这么一问，黑发少年蓦然抬起头看上去显然是被问住了，得了失魂症似的眉头紧锁久久回想不起初衷。好半天，他苦着的眉才堪堪舒展开，只是主人看上去更加失魂落魄地出了门。

他想起来了，伏黑惠摸摸自己的左肩。原先只是想要坦白一些事，关于宿傩、关于自己的考量，坦诚地不加隐瞒地与五条老师平等地商量。可久而久之，藏在心里的那个人在外流落得太久了。

现在的话，只是他想他了。

 

同伙伴们汇合，三人组懒懒散散地歪坐在奶茶店里，经贴心的店员调试后过足的暖气将他们的脸烘得红扑扑的。

伏黑惠的外套只脱了一半，虚虚挂在手肘和腰上更衬显出他的心不在焉。野蔷薇伸了个懒腰舒舒服服地伏在桌面上，栗色的短发柔软地垂在耳边。或许自己没意识到，但她的动作与五条悟的日常如出一辙，这引起了伏黑惠的注意。

“我说伏黑，精神状态好差。”不经意回头对上视线，钉崎用手指点了点眼下提醒他。

“嗯。”

呜哇，好冷淡。嘴一撇，无趣地瞟见另一侧的人因这番对话而紧张兮兮地把一颗心都挂在这边儿，钉崎突然在心里不怀好意地一笑，要怪就怪她太过秀外慧中不小心看破一切好了。

“哎，伏黑这样其他人岂不是一点机会也没有了嘛~”她摊开手掌的刻意动作也像极了五条悟。

她在说什么？“你在说什么啊！”

一道拔高的声音与伏黑惠心里的声音重合，甚至盖过了它。

难以置信地指着嘿嘿笑的少女，虎杖的脸从双颊红到了耳后竟比张扬的粉发还要惹眼。他珀色的眸子左右转动在伏黑惠与野蔷薇之间来回不定，像只受惊落水的小老虎。发觉两道视线都落到自己身上，又佯装镇定低下头对着已经见底的玻璃杯猛吸一口。

真是没眼看。哀号一声捂住眼，野蔷薇代入了恨铁不成钢的家属。

伏黑惠却站起来套上了长长的黑色外套，细长的手指穿进棕色手套，他的双眸依然没有焦距，“我出去一趟。”他准备再去五条老师家碰碰运气，心里盘算着一会儿该如何应对希望再次落空的垂头丧气。

直到门口传来厚重的木门挤压声，门铃摇晃不止发出叮铃铃的清脆声响，虎杖也没有抬起头。从伏黑站起来到他的脚步声被木门阻隔，他全都听得真真切切的。每一步都像无意地从他的心上踏过去。

半晌，好友轻轻拍拍他的肩膀，学着西部电影里的牛仔粗声粗气地说，“小子，再来一杯吗，我请你。”

“好。”

虎杖捏着吸管在透明的玻璃杯里打转。一种他叫不上来名字的情感就那么无端地奔涌着，在灰色的乱石之间怒吼而来，叫他在对上伏黑那双翡绿的瞳仁时又是心动难忍又是手足无措。

“你是打算把自己灌醉吗？”“如果奶茶可以的话。”

野蔷薇叹口气，起身坐到对面的长椅上同虎杖肩并着肩，难得体贴地让好友攀着她的手臂，不要孤立无援地被无疾的私情所吞没。

她用几乎不可能听见的声音安慰道，“算了吧，那可是五条老师。”

从伊地知仅仅为那两人作私人传讯，伏黑那独一份的伴手礼，每次走着走着都远远落在最后的并行…五条老师那小心翼翼的偏爱就像隐藏于黑暗中的岩岗，只有满月低悬的时候才露出那些经年累月、不计其数的嶙峋尖顶。

对象是那个伏黑的话，谁能抢得过五条悟呢？

虎杖悠仁用舌尖舔了舔干燥的唇，他想假装自己没有听见。

 

脚步还没能绕过灰褐色的围墙，那种空荡荡的感觉訇然透过墙壁倾轧过来，伏黑惠知道这将是他再度的碰壁。

冲自己无声地笑笑，他冷得向上拉扯自己的衣领。

多古怪啊，好像冥冥中总有一堵墙，修在每一条通向五条老师的路上捉弄着他。他爱上那个人之后尘封的旧时恩怨折磨他；他极力隐瞒的时候，五条老师还是在最糟糕的时间知晓一切；而今他终于心无芥蒂地想要坦率一点，那个人又被上帝藏了起来。

伏黑惠甚至忍不住怀疑，他这样追着那个人拼命地跑，会不会终于在他抵达的时候又戏剧性地令他因运动过度而心脏破裂伏在地上死去。

轻带上身后的门，伏黑惠瞧见没有温度的阳光透过窗柩斜铺进毫无人气的客厅，在沙发的背靠上描上一层虚幻的金边，油画一般寂静。

棕色的手套扔在地板上，他盘腿坐下。

也许是他的埋怨总算让天上那位不耐烦了。久到双眼开始迷离，伏黑惠隐约听见了从背后的方向，大门外传来的脚步声。

那是皮鞋踏在石头上的哒哒声，每一声的力道均匀，由远及近。

伏黑惠的身体恍惚地晃了晃，细密的睫毛不自觉颤动着，他开始心数那个迫近的脚步声。一直通到门口那声音停住了，停了很久，伏黑惠压低自己的呼吸声。脚步声接着又出现了，这回是踩在地板上咚咚得向他走来。

漫长的像迷失在时间里，这折磨人的声响终于彻底消失在他的正后方。 

“这么冷，惠怎么坐在地板上。”熟悉的声音几乎贴着后脑勺，说明身后的人蹲了下来。

温热有力的双臂穿过腋下将他向后揽过去，身体失衡地伸手撑在那人的膝盖上，伏黑惠歪过头看见男人好看的身形被投在斜后方的地板上，背部以及卷翘的发梢轮廓分明。

五条悟的出现让室内坚硬冰冷的地板变成一片被阳光晒化了的泥淖，伏黑惠身体绵软地陷进去，呼吸不畅也忘了呼救。

被落在后颈以及耳廓上的亲吻搞到忘乎所以的少年霎一时像个玩偶一样，被五条悟腾空抱起来放到窗檐上，小腿贴着墙面、背部铺上暖洋洋的冬季阳光。这让他绿色的瞳眸一凛，立刻回过神来。

这时的伏黑惠倒想起了自己想要交代的一切。

他喉结软软地滑动，仰头向自己的老师说着所有发生的事，自己在这段艰难旅程中的所思所想，以及所为。五条悟宽大的手掌撑在男孩两侧，俯身静静聆听着。这样认真的五条悟让伏黑惠的心里充满了力量。

他甚至提及了在五条悟消失不见的时间里，他和两面宿傩的最近一次会面，关乎虎杖悠仁。

宿傩占去了十影的一个位置，但伏黑惠驱使不了他正如他之前所言。在这段有名无实的关系中，他做出了自己的第一次努力——在对方已经掌握影子容器的前提下，阻止宿傩用好友的身体做虎杖自己不能接受的事。对此，诅咒之王没有明确表态，只是似笑非笑地道了一句：因为私情？

伏黑惠看见五条悟的眼罩动了一下，那意味着他在缓慢地眨眼。

“我说完了，您不责备我吗？”重负终于从心上卸了下来。

谁想，五条老师的反应跟他想象中的完全不同。男人冲他微微一笑，散乱的白发被金色天光渡上一层朦胧的光晕，只可能属于五条悟的气息迷人到不真实。

“除去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这件事，我想，惠已经在自己的能动区间内做到最好了。”

五条悟凝神盯着近在咫尺的人，不错过亮起来的绿眸中任何一点的斑驳色彩。

“站在我的立场上，两面宿傩是肃清的对象。站在惠的立场上，虽然不太想承认，但两面宿傩似乎在某种意义上成了不可多得的盟友。”

“我想，惠大概自己也意识到了这一点。所以才毁约试图不去贯彻同命束缚，所以后面会主动找宿傩和谈完成他想要的契约的条件。”

五条悟骨骼分明的手指勾在一块弯成弧度，缓缓伸向盯着他发愣的人光洁的额头。

“不平等地拯救是惠的人物真相。虽然诅咒之王和其他对象本质上是矛盾的，但他们都属于惠在意的、想要去关照的存在。惠很好地贯彻了自己我有什么好责备的。”

在压力之下如何选择行动，往往深刻地揭示一个人最真实的自我。这种人物真相会近而把他送上一条不断追寻的求索之路，那才是真正的成长和开始。

修长的指节松开，啪得一声弹在少年的额头上。

“致力于作出自己的判断，有着与数量众多的他人相抗衡的勇气。”五条悟顿了顿，轻声说——

“惠让我满意极了。”

这一刹那，一身漆黑的少年犹若被一股浑厚的力量顷刻击穿。他薄薄的身体坐在窗檐上，顺着额头上弹指的力道脱力地向后倒去被五条悟伸出的手臂挽了个正着。

他的眼角一片绯红，眼眶都在热盈盈地发抖。

五条悟的认可像一道燃着火焰的箭羽，冒着浓烟，乘风穿过了数十年宽广无垠的时间之海，留下气势惊人的残影将他像一支蜡烛一样从烛芯贯穿，于是四肢无力地软化。

第一次，五条老师完完全全地给予了最真实的他以绝对的肯定。往前十余年的跌跌撞撞，那些光怪陆离的过往记忆都在这一刻不偏不倚地为他引路，指向了他从一开始就全意想要去往的地方。

宛如一只巨手抚摸着他颤抖不已的躯干，伏黑惠难以承受地张口喘息。

勾带着柔韧的腰不让他的男孩从窗框上跌落出去，五条悟不禁被伏黑惠清澈的绿眸蛊惑住，那之中的流光漩彩看得他眼都舍不得眨。

好可爱，想操。五条悟不着痕迹地想。上一次在绿化林里拥抱就该发生的。他想要看见赤褐色的泥土粘在伏黑惠白皙的大腿上，让男孩的膝盖被粗砺的树皮磨得通红，留下浅浅的血印。他保证他能把惠变得更加软烂。

愣愣地瞧见伏黑惠伸出一根手指触摸自己，被看不见的屏障软软地弹回去。他换了一道呼吸，男孩的手指于是毫无阻挡地抵着鼻尖在光下呈浅金色的柔软绒毛。

他听见惠说：“您憎恶这世上孕育出的自私的权谋和丑恶的人性，但您深爱着这个世界，所以选择救助那些流落在泥潭里的人。”

“您说我的存在总是让您回想起痛苦不堪的过去，即便如此，您依旧选择了我。”

伏黑惠粉色的唇张张合合，湿润的唇角让五条悟想把舌头伸进去。

“悟先生，这是您的人物真相，对吗？”由惠的声音引发的悸动沿着血管嚣张地生长。

人物真相只能通过两难选择来表达，对欲望对象的渴求强烈、持久、根基地扎在内心最深处。惠看见了他的人物真相等于看透了他的心。

五条悟扯掉眼罩低低笑了起来，他伛着腰勾住伏黑惠的手愈收愈紧，再不打算放手似的。簇生的雪白睫毛能飘出羽毛来。

“惠要是什么都不知道就好了。”

可是他热切的面部表情又分明说着，他是如此享受。他们走过一片灰尘漫天的废墟重新进入新的秩序，伏黑惠还是坚定不移地选择了他。

从来都只有他。

那种感觉再次袭来，五条悟湛蓝的眼好像看见了阔别已久的晨曦自男孩的身上苏醒过来，晨光沿着地平线铺开穹顶从侧边一点点吞噬广袤、腐朽的大地，双目变得空灵无焦距。

他的道路上终于出现了第二个人的影子。竟不是破裂，而是新生的开始。

……

再回过神，他们从窗檐上滑下来。

End.

有话说：

至此本文迎来最终章，感谢你的用心观看以及陪我一路走到这里。

一篇我流惠右文，磕磕绊绊私设满天飞的，给我任性坏了。刚开始的时候其实没想到会写成现在这样，但写着写着，他们实在太可爱了，不自觉就想要添上一点又一点的内容去拼凑让我忍不住微笑的他们。

地狱级的懒散、拖更如我，居然能得到这么多的反馈和陪伴，无论是心还是评论又或者停在这篇文的几秒钟，真的非常感谢你们让我在磕CP之余感受到的那不同寻常的快乐。

同好什么的，海胆惠什么的，真是棒的没边了。